2010年8月29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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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8/2010
回憶是一條美麗的河
當你坐在河邊看,你會看見漂亮的魚兒在清澈的水中游著,柔軟的風會輕輕掃開你臉頰上的髮絲
但當你掉進去時,你會發現這條河好深好深,你不斷不斷地下沉腳下卻還是空蕩蕩地觸不到底,漂亮的魚兒貼在你眼前啄食你的肉,此刻的魚不再美麗反而顯得異常猙獰
而河水的滋味不是你想像中的微甜,反而苦得厲害,也鹹得厲害
就像是........眼淚的味道一樣——————————————靜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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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寫一封信,一封很長很長的信,給你
寫我們的過去,也寫我的如今
我真切地希望這封信的每一個字,都可以彌補那麼一點點,我和你之間過於遙遠的距離
於是,在某個早上,我拿起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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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靜娛
靜娛,時間已經流逝了太多,多得我在寫下“致”字之後的右手停在半空中,想著:該如何稱呼你呢?親愛的靜娛?小小靜?小小娛?安靜的魚兒?鯖魚?感覺上都不對呢。這些稱呼似乎早就遺落在六年前的某個夜晚的某條路邊,要尋回已經不可能。於是最後,我端端正正地在“致”字後面寫下了最正規也最陌生的稱呼:靜娛
靜娛,我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呢?你還記得嗎?而我們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天天膩在一起的呢?是誰拉開了我藏著這些回憶的抽屜讓它們全都逃走了?是你嗎?靜娛?如果真的是你,可不可以拉開左邊數來第二個上面數來第三個抽屜放走關於你的所有回憶?每次看向那個玻璃抽屜看到裏面滿滿的回憶我就會揪心地難過,請幫我把它們放走好嗎?靜娛?
靜娛,你說過時間是最公平的,你說它永遠用一種速度走過無數種人和事,但我想你錯了。當我們還沒分離的時候我們總是整天整天地看書上網做作業,偶爾從抬起頭來時還以為只過了一天,但看看日曆才發現已經過了一年。但是當你離開以後我還是整天整天地看書上網做作業,偶爾心想應該一年就這麼過去了,抬頭看看日曆才發現只過了一天。當真正的一年過去後我卻以為我就這麼活過了一個世紀
靜娛,我想我真的像個吸血鬼一樣獨自活過了六個世紀,我厲害麼?該不該感謝你呢,是你讓我學會如何度日如年,同時也讓我有機會當當我們曾經為之瘋狂的,永生的吸血鬼。寫到這裡我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容貌和六年前似乎沒有什麼不一樣,并沒有如小說中寫的一樣瞬間蒼老下去,是因為我真的成了吸血鬼還是我的時間一直一直停在六年前不肯往前踏出一步?靜娛,你的容貌又是否依然如故?
靜娛,我又回到了那棵老樹下。你記得嗎?我們曾經在這棵老樹旁種了一朵小小的花,還對樹說:“你要保護它,可不能欺負它哦。”結果不久之後那花就因為曬不到太陽而枯死了,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傻。對了,那棵老樹已經不像六年前那樣枝葉繁盛,葉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少了,樹枝也折斷了不少。現在老樹就像個真正的老人一樣用佈滿年歲的身軀站著,或許望著遠方,或許不。誰知道呢?但很神奇的是當我躺在老樹身上時我不再像六年前那樣膽顫心驚,反而很安心地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發現我滿臉都是淚痕,靜娛你說這是為什麼
靜娛,你還記得康樂時間時常玩的“跑站”遊戲嗎?我現在就像在玩這個遊戲那樣一站一站地跑,在每一站撿拾我們的回憶作為戰利品。靜娛你說這遊戲應該叫什麼名字呢?不如叫“回憶之河”吧?靜娛你看到這裡可不要笑我好無聊好幼稚哦,雖然我是故意想要幼稚一次的。我想知道當我一站一站地跑回從前的時候,靜娛你會不會還在原來的地方等我
靜娛,第二站我跑到了我們學校的舞臺,那臺鋼琴還在,音色也沒有大改。我用那臺鋼琴彈了我們都喜歡的那首Asian Dream Song,我還是喜歡叫它亞洲夢之歌,雖然Asian Dream Song翻譯成中文應該不是這個意思,但每次彈起這首歌我眼前都會浮現許多平凡的顏色,然後逐漸構成一個平凡的畫面:一群人相依相偎,從小到大不曾分別——這是最平凡卻最幸福但永遠不可能成為現實的夢。靜娛你猜我這次我彈起這首歌的時候我看見了什麼?我看見我和你坐在草地上安靜地看書,春夏秋冬不斷在身後循環,身邊的一切都老了我們卻還是二十出頭的樣子,看著看著我就幸福地笑了,回過神時才發現我趴在琴上睡著了,手臂上濕了一大片。我想應該不是口水吧,因為我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靜娛你說我跑完所有的站要流多少眼淚呢
靜娛,我回到了我們六年前的課室,課室外掛著的牌子依然端端正正地寫著“高三理一”,課室里穿著白衣白褲白裙的學弟學妹在安靜地上課,我看向我們的位子,那裡坐著兩個男生,沒有在聽課,跟當年的我們一樣拿了本小說在桌子底下看,只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像當年的我們一樣從不聽課卻考到最好的成績。我就這麼胡思亂想著在課室外聽了一整天的課,裏面的學生問起我就笑笑說我想回味在這裡上課的感覺。靜娛,在這一站我沒有哭,聽著熟悉的講課聲我莫名地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老師寫下題目之後我還把頭轉向左邊說靜娛答案是不是6,然後我發現身邊根本沒人,於是我輕聲問靠窗的同學答案是不是6,他驚訝地看了看我說對不起我還沒解完,然後老師就開始解了,一連串的數字和符號寫滿了整個黑板,最後黑板右下角不起眼的“=6”讓我開心地笑了,那個同學愣愣地看著我,似乎在想我為什麼這麼快就解出這題,靜娛你看我是不是好厲害
靜娛,我在路邊看見了一個拉二胡的街頭藝人,忍不住去借了他的二胡,拉起了版納風情中的一段,當我拉完的時候身邊圍滿了人,他們都在鼓掌。我在人群中看見一個女孩子朝我安靜地笑,那瞬間我差點就叫出你的名字了,明明她和你不像的,但以前我每次拉二胡的時候你都是這麼安靜地看著我笑,現在看見那樣笑著的那女孩,我竟然以為我靠著一首版納風情就回到了過去,靜娛你看我六年過去竟然還是那麼天真,你看到這裡會不會笑我呢
靜娛,我又折了滿滿一個玻璃瓶的紙星星和紙鶴,然後像以前那樣每張紙條背面都寫滿了字再折成整整齊齊的紙星星和紙鶴再編上編號,總有一天我會寄給你,你收到的時候希望你還記得要把它們打開按編號排起來,這樣你就會看見離散六年後的我褪去了活力多了一份疲倦的文字。靜娛,要是你真的收到了,那是不是表示我有辦法找到你了?
靜娛,我剛剛又去了書局,還買了好多好多的書。現在我家裡有一間房間是專門讓我收藏我的書的,裏面是一個有一個的書櫃,上面擺滿了我的書,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不斷地進出這個房間拿了好多本書來看,以為你在和不在我都能這樣整天整天地看書就足以表示我已經習慣了你的離開,但每看完一本我還是對著右邊的空氣說靜娛這本我好喜歡你要不要看。靜娛,我用了一年的時間來習慣你的存在,你說我要用多少時間才能習慣你的離開?十年?還是,二十年?
靜娛,今天起了好大的霧,走在霧裡眼前是朦朧的,像無時無刻都淚濕了眼眶一樣,現在霧越來越大了,要是我走出課室走進霧裡大概也就看不見身邊有誰了,靜娛你可不可以趁這個時候悄悄靠近我陪我走一段路呢?雖然我看不見但至少我和你曾經再一次那麼地靠近彼此。啊啊,霧開始散了,靜娛這是不是表示我們已經耗盡了所有的緣分
靜娛,我又回到了那條小河邊,水還是很清澈,那些魚兒和六年前一樣“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我又折了一只小小的紙船放在河上,裏面放了我的學號。或許紙船會帶著它漂流到你所在的地方,或許它不久之後就會和紙船一起沉到河底然後變成某條小魚的被子或是床單,或許。那紙船漂出了我的視線範圍,於是我走了。靜娛,你所在的地方是不是也有一條小河,有的話你或許會在某天在河面或河底看見一艘紙船,船里有一個長方形的布,上面繡著校徽和學號。但一切只是或許,畢竟我無法操縱未來,甚至連操縱現在也做不到
靜娛,我的電腦里還存著我們的合照,其中一張是我們頭靠著頭看著鏡頭開朗地笑著,我伸出左手你伸出右手一起比了個斜45度的“耶”。我穿起了照片里德我穿的衣服,對著鏡子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姿勢,但這張缺了一半的照片卻怎麼看怎麼悲哀,是不是因為物是人非呢,靜娛
靜娛,你還留著那全白的校服嗎?我還把它好好地掛在衣櫃里,但自從畢業以後這套校服就成為了不可觸碰的禁忌,於是我再也沒有把它穿上,就這麼任由那套校服漸漸發黃。但今天我決定穿上它,發黃的校服穿在我身上還是合適的,看來我的身材沒什麼長進,呵呵
靜娛,當我穿上校服站在鏡子前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容貌早就和六年前不一樣了,儘管還是年輕的面容但六年前的那些輕狂那些單純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疲倦,可能還有別的什麼,只是我還沒發現罷了。
靜娛,我在鏡子前看著看著竟然看見六年前的我們,鏡子里的我們肩並著肩對著我輕輕軟軟地笑了,那刹那我眼前模糊了,顫抖著伸出手嘗試去觸碰我們的從前,鏡子里的我也伸出了手,但當我碰上鏡子的時候鏡子里的卻是現在的我——一張失去活力的臉加上不斷滑落的淚。跑了這麼多站之後我再次難過地哭了,靜娛,我好像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即使是穿著校服也不能了
靜娛,我在浩瑜的facebook里發現了好多我們的照片,第一張照片里我們穿著黑色洋裝站著,手中抱著一隻娃娃熊,臉貼著臉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地看著鏡頭。第二張照片里的我們還是黑色洋裝,還是站著,但我們一人伸出一隻手拉著我們之間的娃娃熊的手,同樣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地看著鏡頭。還有像娃娃一樣頭靠著頭坐在地上的、拉著小提琴的、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的......靜娛,你一定還記得這些在畢業晚會上拍的被戲稱為“娃娃吸血鬼系列”的照片,一定還記得。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在一起,最後一次一起拍照。所以除非你早就把我忘了,不然你一定、一定還記得的
靜娛,我明天要考試了。還記得我們高三時的最後一次考試嗎?平時巴不得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做完考卷離開考場的我們難得地認真,每一個字每一筆每一劃都無比認真地寫著,到了交卷時間都捨不得交上考卷。考完最後一科的時候好多人忍不住哭了,執著地拿著筆把題目一遍又一遍地做在活頁紙上,還有人喃喃地念著:“我怎麼也不敢相信這竟然是我最後一次在這裡考試,我怎麼也不敢相信......”說著眼淚也跟著落下來,模糊了整齊的藍色筆跡。我記得當時我以為以你的個性你絕對不哭,但在我抬起頭想停住眼淚時我聽見你輕輕說了一句:“我怎麼也不敢相信的是,初一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猛地一回神竟然已經過了六年。”我聽到這句話後轉頭望向你,你抬著頭看著窗外,有一滴眼淚像流星一樣劃過你的臉頰
靜娛,你還記得畢業前的最後一次升旗禮嗎?那是我們唱國歌校歌唱得最大聲最認真的一次,也是我們站得最直的一次。畢業前的一個星期天天都能看見有人在桌上簽名,還有人看著黑板眼淚就這麼嘩嘩地落下,老師問誰要上來解這題時所有人都舉起了手,於是我們輪流上去一人寫一個數字或符號,那道題就這樣被我們全班解出來了,還記得當曉樂上前寫下最終的答案時她的手微微地顫抖著,當她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寫下了“=301”時她蹲下來難過地哭了,瞬間我們的眼淚也一起滑了下來,老師看著我們,歎了口氣說:“一直以來最不想教的就是高三了,每次看見你們鬧,想罵,又想到你們也剩不多時間可以鬧了,也就算了。現在看到你們這麼乖反而覺得很難過,”記得老師說到這裡他摸了摸曉樂的頭:“我啊,倒情願你們開開心心的,怎麼吵也無所謂了。能來教你們,也是緣分吶。”
靜娛,你還記得我們的畢業晚會吧?我們擁抱著牽著手拍了好多好多照片,那天我們班的人第一次那麼耀眼那麼動人,每個男生都拉起每個女生的手紳士地一吻,每個女生都收起了瘋狂輕輕地優雅地把手搭在男生們的臂彎。對於這難得的美麗靜娛你提出了異常無情的評語:“美麗的東西總是在快要消失的時候才是最美麗的。”你一說完大家都捂著嘴無聲地哭了,真不愧是才女靜娛啊,對催淚也那麼有一套
靜娛,你是否還記得我們玩過好多次的交換身份的遊戲?我們曾經互換過校服,學生證,手機,帳號。竟然沒有人發現過。我曾經假扮你接過無數通電話,甚至老師叫你的名字時我也站起來替你答題解題念課本,當然你也做過一樣的事情,奇怪的是老師從來沒發現。又或許他發現了,只是不忍沒收了我們最後的年少和輕狂
靜娛,我們班的人曾經說好不辦同學聚會,誰換了手機號碼一定要通知,當時我們班的老師都笑笑搖頭:“即使怎樣努力維持現狀也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樣了。”“我們不會變的!我們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樣的!”我們當時是這樣堅定地反駁老師的,但是畢業一年之後兩年之後拿起電話撥出熟悉的號碼時聽到的卻是“對不起,你所撥打的號碼已停用,請查明後再撥”,靜娛你說難道我們就不能像畢業前那樣高興了一通電話就可以把所有人叫出來吃喝玩樂不高興了一通電話也可以把所有人叫出來陪自己落淚了嗎?那些堅定的誓言哪裡去了?那40隻緊緊勾在一起的右手尾指是不是長滿了老繭所以埋葬了那些最幼稚卻最認真的約定?靜娛,第一個切斷與我們的聯繫的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脫下白色校服以後我們就再也不能履行那些曾經輕易就能履行的承諾?
靜娛,你的校服你的學生證你的課本作業本我都還留著,我的衣櫃,和書櫃都被我分成了兩部份,左邊是我的右邊的是靜娛你的,,因為拿東西的時候我慣用左手你慣用右手,如果我們有機會同時伸手拿櫃子里的東西時我的左手和你的右手就不會碰到一起了,你看我是不是好聰明?
靜娛,我最近翻開了你的作業本,可笑的是我竟然認不出哪些是我的筆跡哪些不是,那些我的右手和你的左手寫出來的字就這樣被時間混到了一起,像混合在一起的糖水和鹽水,不管盯著看還是喝一口都無法分辨哪些是糖水哪些是鹽水。如果這是一個故事或是連續劇那結局大概是靜娛就是我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想像,但那些我和你的合照卻讓這個結局無法成立。靜娛我真的好壞,我竟然開始想要是靜娛你真的一開始就不存在就好了
靜娛,我和你之間的回憶還牽涉了什麼呢?應該沒有了吧?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跑完了所有的站了,但是獎品是什麼呢?在我寫完這封用了整整兩張活頁紙的信之後抬起頭時會不會看見你站在我面前對著我安靜地笑?
靜娛,你是否有注意到信的每一段的開頭都是“靜娛”?告訴你吧,我是故意的,故意放棄了請准的分段,只因為我希望你每看一段都知道我在用最脆弱的時候叫你的方式喚著你,喚著“靜娛”
靜娛,我就寫到這了,我會把這封信放進那條小河里,或許有一天河水會帶著它出現在你面前,或許。那在我封上這封信前,讓我多喚你幾聲吧
靜娛
靜娛
靜娛靜娛靜娛
靜娛。
PS:靜娛,我想我不用署名了吧,你一定知道,我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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